书迷(俄罗斯)(3)
“你满脑子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,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呀,彼什柯夫!”
不管是好事坏事,可是我要知道它。
我觉得团队里的牧师索罗维约夫①必定会知道匈奴是什么,在院子里碰到,我就拉住他问。
于是这位红眼睛、没眉毛、黄须、苍白脸的病弱的、老是没有笑容的人,把黑手杖拄着地,对我说:
“这个跟你有什么关系呀?”
聂司捷罗夫中尉②对我的问题恶狠狠地回答说:
“你说什么?”
于是我决定,关于匈奴这个问题得去问药房里那位药剂师,他对我总是和和气气的。他有一张聪明的脸,大鼻子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。
“匈奴,”药剂师伯威尔·果里德培尔格对我说,“匈奴是吉尔吉斯那样的游牧民族,再没有这个民族了,现在已经绝种了。”
我又难过又伤心,倒不是为了匈奴人都已经绝种,而是因为把自己烦恼了这么久的那个字的意思,原来只是如此简单,而且也没有给我丝毫的东西。
但我很感谢匈奴。
自从和这个名词“冲突”之后,我对一切名词就不大害怕了,而且由于这位阿提拉,我跟药剂师果里德培尔格接近起来了。
这个人能够很通俗地解释一切难懂的名词。他有一把开启一切知识之锁的钥匙。他用两个手指头把眼镜正一正,从厚玻璃片中盯住我的眼睛,好像拿一些小钉子钉进我的脑门一般,对我说:
“好朋友,一个名词好像树上的一片叶子,为了明白为什么这些叶子不是那样的而是这样的,我们必须先明白这株树是怎样生长起来的,必须研究。
好朋友,书好比一座好园子;园子里什么都有:有的叫人见了有趣,有的对人有用处……”
我常常到那药房里去,为那些害慢性“烧心”病的大人们买苏打粉和苦土,又为孩子们买蓖麻软膏和泻药,我就顺便去找他。他的简短的教导,使我对于书籍的态度更加严正了。不知不觉地我对书籍好像一个酒徒对酒一般,变成不可一日无此君了。
书籍使我看见了一种另外的生活,一种刺激人们,使人们去干大事业,去犯法的强烈的感情和巨大的希望的生活。我看出在我周围的那些人,是既不会干大事业,也不会去犯法的,他们活着,好像跟书中所写的世界完全没有关系。他们的生活中,有什么有意义的东西呢?——这是难解的。我不愿过这种生活……这是我很清楚的,我不愿意……我从图片的说明上知道了布拉格、伦敦、巴黎那些地方,街市中并没有盆地和垃圾堆成的土岗子,有的只是笔直宽阔的马路,房子和教堂也不一样。
①、②都是绘图师家的邻居。——译注
在那里既没有人必须在屋子里过6个月的冬天,也没有只准吃酸白菜、腌臜菌、碎麦片、马铃薯和讨厌的麻子油的大斋日。过大斋日不准看书,“绘画评论”被他们收起了;这种空虚的斋戒生活,又迫到我的身上来了。现在把这种生活和书中见过的来比较,更觉得它的贫乏和畸形。一有书看,我的心境就好,精神就提起,干活也干得快速敏捷,因为心里有了目的:早些把活干完了,就可以多剩一点时间来看书。但书被没收了之后,我便变得百无聊赖。疏懒,害上一种从来不曾害过的健忘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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